十五岁以上的男童,自不必说,那是不分贵贱贫富的。我认为,孔子所说的“自行束以上”的“束”,应当是指“年龄达到十五岁以上的男童”。一是孔子从小贫寒,他不会也不可能将不能提供“一束干肉”的求学者拒之门外。二是“束”是古代十五岁男子进入大学时所拿的薄礼,后来就成了专门表达十五岁年龄的专有名词,犹如“弱冠”是指男子二十岁,“及笄”是指女子十六岁,以及孔子之后人们将“而立”、“不惑”、“知天命”、“耳顺”等分别表达人的三十岁、四十岁、五十岁、六十岁等一样。三是孔子本人也说过自己“十有五而志于学”的话,也是在十五岁的年龄上进入学习阶段。
在他所收的学生中,有“难与言”的童子,也有只比他小六岁的颜季路(颜回的父亲);有鲁国人,也有来自齐、燕、宋、蔡、卫、郑、卞、陈、秦、吴、楚等国的人。他的学生中,当然有贵族大夫的子弟,但是更多的,则是出身贫贱人家的子弟。他们有“一小竹筒饭,一瓜瓢水,住在陋巷里,受着别人受不了的穷苦”的颜回;有其父为贱人,家无立锥之地的仲弓;有常常吃着粗劣的野菜、被称为“卞之野人”的子路;有住着茅草小屋,蓬蒿编门、破瓮当窗、屋顶漏雨、地下潮湿却端坐而弦歌的鲁国人原宪;有大雪天连件御寒的衣服也没有,以芦苇花絮当棉花的闵子骞;有满手老茧、絮衣破烂、面色浮肿的卫国穷人曾参……贵族、商人、平民、野人、贱人、鄙家、大盗、大驵等,真是“有教无类”。
他不会忘记为着自己操劳了一生的母亲和母亲的期待,他更清楚列国之中该有多少个父母也在这样期待着自己的儿子。他不会忘记季孙氏家臣阳虎的侮慢与蔑视,他更清楚列国之中,正遍布着像当年自己一样有志却不得伸的青年。
孔子从鲁国向列国望,在战乱的纷争中不仅有大批的贵族在没落,大批的新的权贵在崛起,更有日益壮大的“士”阶层(后备官吏),和向“士”的阶层挤攀而来的平民的子弟。在这一切都处于重新组合的春秋时代,正迫切需要着一个训练此类人才的地方,而训练的基本内容,则是可以进身谋生的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数的“六艺”。而从小以学无定师、艰苦自学而成就为一个博学之士的孔子,不仅在高的境界上掌握了“六艺”的各种技能,更对被称为高等“六艺”的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、《乐》、《易》、《春秋》的内容与精神有了系统的学习与掌握,并达到了融会贯通的程度。
社会出现了这样一个广泛而又迫切的需求,而孔子正好具备了满足这一需求的充分的条件和意识。对于从小吃苦受穷的孔子来说,这无疑是一个可以改变自己生存状态的难得的机遇,他也要养家糊口,他也想有一个较为富裕的家境。他相信用自己的缜密博学的大脑与热情仁义的心,定能开辟出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道路来。
尤其是充分具备了这一条件的孔子,有着更远大的抱负,他以恢复周礼从而达到“君臣父子”全社会有序稳定为己任,更要以仁政救天下,而恢复周礼、实施仁政,就需要造就一大批有知识、有理想的仁人志士,上可尊王下可牧民——于是,孔子“学移民间”的私学应运而生,并有着与“学在官府”分庭抗礼的强大生命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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